大变局之下的粮食安全

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先有30年不遇的汤加火山大爆发，奥密克戎席卷全球；后有俄乌冲突，全球粮食和石油价格飙升。行至3月，能源危机、粮食危机的阴影已笼罩全球。

全球粮食危机若隐若现

历史数据显示，强火山喷发与厄尔尼诺-南方振荡现象（ENSO）事件存在一定的相关性。美国史密森研究院曾对～年强火山喷发次数和ENSO事件次数进行匹配，结果表明，强火山喷发出现次，ENSO事件随后出现了次。

其中最典型的案例之一是年印度尼西亚坦博拉火山喷发事件。受此影响，年全球都出现了极寒气候——美洲六月出现大风雪，七八月河水结冰，粮食和蔬菜作物遭受巨大损失；欧洲从爱尔兰经英格兰直到波罗的海沿岸各国，从5月至10月出现异常低温，造成农作物大面积减产；中国江西省六月飞雪，据江西彭泽县县志记载：“六月下旬北风寒，二十九日夜尤甚，次早九都，浩山见雪。”

汤加火山大爆发

根据专业气象机构的分析，此次汤加火山喷发会对包括澳洲南部、巴西南部、新西兰、阿根廷等地区的南半球中高纬度地带气象产生影响，改变风海流，提高太平洋海温指数。冬季拉尼娜现象将使南美地区变得干燥异常，使东南亚地区降雨偏多。

这导致巴西南部、阿根廷和巴拉圭等南美洲西南部地区遭受干燥和高温的双重打击，对作物生长形成不利影响；反之，巴西偏北部区域则会降雨充足，作物生长良好，收割期甚至出现过多降雨影响单产的情况。

另外，如果本次火山喷发持续时间较长，可导致拉尼娜减弱或提前结束，甚至催生北半球在年春夏发生厄尔尼诺。通常厄尔尼诺现象会使得阿根廷、巴西南部、美国南部等地区降水量增多，使印度尼西亚、菲律宾、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地区降雨量减少。

大豆作为美洲重要的农作物，适时正值其种植、开花和灌浆期，厄尔尼诺的发生有助于提升降水量，对大豆的开花与灌浆产生积极影响，有助于提振产量预期，但同时会给棕榈油主要生产国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带来干旱少雨的天气。

巴西大豆减产进入兑现模式

目前巴西、阿根廷的大豆种植户正受干旱天气所扰，随着南美大豆收获持续推进，巴西大豆减产逐渐进入兑现阶段。美国农业部在其3月份的月度供需报告中，预计巴西大豆产量为1.27亿吨，较此前预估值继续下调万吨，但目前巴西国内农业机构预估均值已经下调至1.25亿吨以下。

与此同时，阿根廷大豆产量也面临进一步下调的风险。布宜诺斯艾利斯谷物交易所表示，由于极端天气导致单产低于预期，阿根廷/年度大豆产量为万吨，目前阿根廷国内分析机构将阿根廷大豆产量预估值最低下调至万吨。

整体来看，今年南美大豆遭遇的极端天气对大豆作物产量已经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失。受俄乌局势和通胀压力的影响，农资化肥成本急剧攀升，也将影响/年度南美大豆的种植成本和种植结构。

而火山爆发可能引起的农业减产，在2月底爆发的俄乌冲突面前，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乌克兰被誉为“欧洲粮仓”，虽然国土面积仅为60.37万平方千米，但其中三分之二为黑土地，面积占世界黑土总量的四分之一。

乌克兰被誉为“欧洲粮仓”

“黑土”是指地表植被经过长期腐蚀形成腐殖质后演化而成的土壤，土质疏松，肥力高，是最肥沃的土壤，有机质含量是黄土的10倍，最为适合植物生长。乌克兰农业用地万公顷，占国土面积的70%，黑土地赋予其得天独厚的农业生产条件，使其成为全球第三大粮食出口国。

俄罗斯更不用说，作为全世界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它也拥有着世界面积最大的优良肥沃黑土带。俄罗斯种植业以谷类作物为主，集中分布于以东欧平原为中心的欧洲大陆人口聚集区，如小麦主要种植于俄罗斯中部与伏尔加—维亚特卡地区、伏尔加河地区和高加索地区的乌拉尔；黑麦和大麦主要种植于俄罗斯北部。年俄罗斯农作物种植面积为.97万公顷，其中，小麦占比36.9％，大麦占10.7％，向日葵占10.6％，玉米和大豆各占3.6％。

俄罗斯种植业以谷类作物为主

俄罗斯和乌克兰均为全球重要的农产品出口大国。据联合国贸易数据库统计，年，俄罗斯与乌克兰谷物出口额分别为.23亿美元和97.58亿美元，合计占全球谷物出口总额的10.82%，为全球第四、第五大谷物出口国。年俄罗斯农产品出口额达亿美元，同比增长22%；乌克兰农产品出口额达亿美元，同比增长25%。

美国农业部数据显示，/22年全球小麦收获面积达2.2亿公顷，总产量为7.79亿吨，其中，俄罗斯小麦产量为万吨，占全球小麦产量的9.65%；俄小麦出口量为万吨，占全球出口量的15.76%，仅次于欧盟。

俄乌冲突严重影响了全球粮食价格。据联合国粮农组织报告称，由于俄乌冲突导致主食谷物和食用油市场动荡，3月份全球食品价格创新高。3月，粮农组织的食品价格指数平均为.3，高于2月向上修正后的.4。而2月的数字在修正前为.7，已是当时的最高纪录。

报告还称，俄罗斯和乌克兰都是经由黑海出口小麦、玉米、大麦和葵花籽油的主要国家，而俄乌冲突已经导致乌克兰粮食出口陷入停滞。因为考虑到乌克兰冬季粮食作物种植面积中的至少20%可能无法收获，粮农组织还下调了其对年世界小麦产量的预期。

两件大事对我国农业的影响

据中国气象局消息，汤加火山喷发对于我国的影响，主要是火山喷发会造成东亚夏季风减弱，进而导致我国雨带偏南。我国主要受东南季风和西北季风影响，东南季风携带着大量水汽从海上吹来，主导了雨带的形成与推进，对农作物的生长有重要影响。

通常来说，我国夏季雨带的运行规律是5月份在南部登陆；6月份抵达长江中下游一带，并驻留一个月左右，形成人们所熟知的梅雨季；然后雨带继续向北推进，7-8月依次抵达华北和东北地区，直到9月份西北风带来的冷空气开始变强，此时雨带南撤。

玉米

在农业生产方面，7～8月份正是我国华北和东北地区的玉米、大豆、水稻等农作物的生长季节，如果今年雨带偏南，受影响最大的无疑是东北地区，因为这可能导致7～8月间大面积干旱的发生，严重阻碍当地农作物的生长。

众所周知，东北是我国重要的产粮中心，其粮食产量约占全国粮食总产量的四分之一。如果东北地区干旱造成玉米，大豆等农作物的减产，将直接影响我国的粮食产量。除此之外，正常年份的7月中旬至8月中旬，长江中下游会有伏旱天气。今年伏旱出现的区域也有可能再偏南一点，涵盖湖南、浙江、江西北部和福建西北部等，这或许将不利于该片区水稻的生长。

而俄乌冲突对我国粮食进口确实有一定影响。我国从俄罗斯进口粮食的比重并不大，但我国从乌克兰每年都进口了相当数量的粮食。年，我国从乌克兰进口大麦.2万吨，占中国全年总进口量的25.73%，仅次于法国和加拿大；从乌克兰进口玉米.45万吨，占中国全年总进口量的29.0%，仅次于美国。在全球粮食价格飙升的背景下，“把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显得更为重要。

“双碳”目标对农业提出更高要求

民为国基，谷为民命。粮食安全事关国运民生，是国家安全的重要基础。保障国家粮食安全是一个永恒的课题，要常备不懈、防患于未然。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一轮的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深入发展，国际力量对比深刻调整，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粮食生产与贸易的均衡格局被打破，全球粮食安全风险陡增。今年是我国踏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新征程的重要一年。

年3月6日，习近平总书记看望参加全国政协十三届五次会议的农业界、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界委员时发表讲话指出，

在粮食安全这个问题上不能有丝毫麻痹大意，不能认为进入工业化，吃饭问题就可有可无，也不要指望依靠国际市场来解决。要未雨绸缪，始终绷紧粮食安全这根弦，始终坚持以我为主、立足国内、确保产能、适度进口、科技支撑。

而“碳达峰，碳中和”的背景，无形中又为我国种植业生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从农作物生长初期来看，作物通过光合作用吸收二氧化碳并将其固定，这一时期确实是属于碳源，但是，当作物收获的时候呢？留下的秸秆无论是通过焚烧、还田或者用作生物燃料，都最终还是会将固定的二氧化碳释放到空气中去；另一方面种植业产生的粮食被动物或者人类消化吸收也最终会排放出去，所以种植业并不是碳汇。

而在种植业生产过程中，化肥、农药、农业机械等等都是农业生产中必不可少的投入，而这些都是额外的碳排放。目前认为，包括种植业和畜牧业在内的农业上生产的甲烷和氧化亚氮占全球总碳排放量的12%左右。而我国农业生产活动产生的温室气体排放比例为16%~17%，高于世界农业生产活动排碳平均水平。而全球碳排放量的占比中，种植业的碳排放很难通过技术革新等手段削减下去。

水稻种植是农业中主要的碳排放源头

研究表明，土壤、役畜肠道发酵、秸秆燃烧、水稻种植、役畜粪便管理是农业温室气体的五大排放源，排放量占比分别为38%、32%、12%、11%和7%。其中，水稻种植是农业中主要的碳排放源头之一，目前我国稻谷种植面积约为万公顷，这个面积是很难下降的。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在保证粮食产量的同时，削减碳排放量呢？办法肯定是有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减少化肥的施用，这也和我国这些年来一直在提倡的“减少化肥使用量”这一环保主题相呼应，并且完全具备理论上操作的可能性。

年，10月农业农村部下发《“十四五”重点流域农业面源污染综合治理建设规划》，治理的重点任务之一就是“在粮棉油生产大县推进化肥农药减量增效”。具体措施一方面从施肥技术上要推广测土配方施肥、机械施肥、种肥同播、水肥一体化等高效施肥技术；另一方面从肥料上，主要推广缓控释肥料、水溶性肥、生物肥等新型高效肥料。

年12月，国务院印发的《“十四五”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规划》也强调，“要着力推进农业标准化生产，加强农业面源污染防治，保护修复农村生态系统，提升绿色发展支撑能力，增加绿色生态、优质安全农产品供给。”

事实上，我国的化肥使用一直是严重超标的，而且化肥的农学利用率与国际上相比非常低。目前全球生产的30%的合成氮肥料在中国使用，而我国的氮利用率仅为为25%，而欧洲国家为52%，美国为68%。

过量施用的氮肥不仅造成了严重的浪费和环境污染问题，还会导致作物品质降低、土壤酸化、土壤板结等一系列农业问题。如果能提高我国的氮肥利用效率，就能极大地减少我国的氮肥施用量。以水稻为例，在保证水稻产量的前提下，氮肥的施用量上还有很大的下降空间。

此外，减少农药施用、免耕、秸秆还田等保护性耕作管理措施也是抑制温室气体排放的有效手段之一。

现阶段，国内外粮食市场的联系更加紧密，确保中国粮食安全必须置身于全球视角。基于新时代的历史方位和大变局的战略定位，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从全局高度创造性地提出“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在此背景下，确保国家粮食安全不仅为双循环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也是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重要组成和关键环节，同时用好双循环战略已成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的重要路径。因此，审时度势加快构建国家粮食安全新发展格局，既是基于现实国情主动适应粮食安全新发展阶段要求的必然选择，也是积极应对复杂多变的国际形势尤其在激烈国际竞争中占据优势、掌握主动的客观要求，将进一步促进我国粮食安全保障体系完善和保障能力提升。

策划：玛丽呀那海沟

撰文：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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